读帕慕克一:记录你的城市 | 李方悦
在微信上遇见帕慕克,买了一本他的散文集《别样的色彩》,读了心有所动。 看了介绍,才知道帕慕克先生是当代欧洲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,其关于伊斯坦布尔和土耳其的文化属性的作品,使其获得200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,他也是土耳其历史上唯一获此殊荣的作家。
“这是一部帕慕克三十年创作生涯的个人精选集,记录了作者一生中对孤独、风景、书籍与城市的执迷。这些文章是帕慕克自称“小说无法表达”的想法、影像和片段,集中地展示了他对于伊斯坦布尔的变迁、日常琐碎物件以及写作和阅读的看法。作者写到了他拥有的第一本护照、他的第一次欧洲之行、对于女儿小时候的回忆,还讲到自己父亲的过世,他所亲历的1999年伊斯坦布尔大地震,以及几位对他影响深远的作家,如劳伦斯·斯特恩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、纳博科夫和略萨等。总之,在这本书里,帕慕克与读者分享了一切他认为重要的,但不曾被写进小说的诸多思绪和细节。
费利特·奥尔罕·帕慕克(Ferit Orhan Pamuk),土耳其当代最著名的小说家
在书中,帕慕克写道:“词语以及由它构建的文学作品,就如同水或者蚂蚁,没有什么能如它一般迅速、彻底地穿透生活的缝隙、洞穴和无形的鸿沟。”
他又说到,观察城市有两种方式。一种是游客或是新到不久的外乡人,以外在的眼光,来观察其楼房、古迹、街道以及天际线。另一种是内在观察,这座城市有我们熟睡于此的房屋,有回廊、电影院以及教室,城市的各种气息、光线还有色彩构成,这些都是我们最珍贵的回忆。对那些仅从外在观察的人来说,一座城市也许会与下一座城市极其相似,但城市的多样回忆才是它的灵魂,它的废墟便是其最有力的证词。 “每当看见拜占庭城墙遗迹,或大水道桥的残余,我便觉得木头的无常胜过砖石的耐久。”
伊斯坦布尔,前往教堂的人们
伊斯坦布尔冬天路上的人们
对伊斯坦布尔破败之美的欣赏和热爱,一直贯穿整本书的始终。在这些黑白影像,残垣旧壁中,我一点一点地学着去领略时光席卷过的残缺之美,落寞之美,偶然之美。对于“偶然”二字,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。偶然,其实也就意味着不可复制不再重现。 帕慕克说,伊斯坦布尔对我而言一直是个废墟之城,充满帝国斜阳的忧伤,一种排山倒海的忧伤。我的一生不是对抗这种忧伤,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忧伤。
他写的《我脑袋里的怪东西》,通过主人公钵扎小贩麦夫鲁特的行走,见证了伊斯坦布尔这座城市在几十年里的变迁。也让“钵扎”这种低酒精饮料进入了人们的视野。但帕慕克本人对这些过往存在的已消失事物却并不只是一味留恋,他在接受的《新京报书评周刊》邮件专访里表示,记录下这些事物,要比哭泣和伤心更重要。 对孤独,风景,忧伤和城市的执迷……
记录城市的变迁,比哭泣和伤心更重要。 不知为什么,这些词语像磁石一样打动了我,这样一种对城市和事物的强烈的感觉和感情,也是我常有的一种状态。帕慕克对于伊斯坦布尔的描述,使我想到了北京,那些消失了的老城和街区,以及她曾经承载的记忆和生活。 曾经有一段时间,我的职业就是记录。在2000-2002年,我在香港南华早报就职,正逢北京出台一项政策,称北京城只需要保留25处包括故宫,颐和园在内的文物,其余一律可以拆除。我父亲的两位学生,两位德高望重的北大地理系毕业的先生,听说我就职香港英文媒体,希望我写一篇文章,在国际社会呼吁,保护北京城不被破坏。 两位老先生和我谈了很长时间,我做了很多记录,有些观点我当时还不是非常理解,但是后来成为我每天从事的行业的基本价值观,即城市是一个系统,而不是一些点,把街道拆除了,仅仅留下这些点,文脉就断裂了。
北京,鼓楼附近的胡同
我写了两版文章,分两天刊出。但是,北京城还是不可救药地被肢解得七零八落了。在商业开发的驱动下,成为比解放后拆城墙更加致命的破坏。 读帕慕克,使我感到,这些记录和声音,哪怕是琐碎和啰嗦的,是有意义的一件事情。不需要评论,也不需要判断,只需要先记录下你看到的一切。
2018/11于深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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